第十章  一晴方觉夏深

        雨后初霁，云开雾散。

        公主轩车驶离曲明寺，众僧立于阶前恭送。

        沈肃策ma当先，护在队列前方，他面se冷峻，如鹰隼般的目光巡视四周，不放过一丝风chui草动，与往常无异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当余光扫过后面的轩车时，他手里的缰绳不由得攥紧，心tiao不自知地变快。他深深呼xi，板起脸，专注地看向前方，他第一次发觉心无旁骛是件难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来时风景不同，没有晦暗的阴雨，没有湿hua的山石，晨光穿过枝叶间隙，洒落在石bi上，光影跃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变了，又好似没变，还是一样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 雨shui没有留xia任何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tou怅然。可很快，他便释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云雨幻梦已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。守护公主是他的职责，守护公主的秘密亦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能被旁人察觉chu异样，他还要克制，再克制。

        冯徽宜没有直接回府，而是去了皇gong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使嫁了人，也可随意churugong廷。这是shen为皇后的母亲给她的特许，故此她常常rugong请安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至凤仪gong前，一位shen着近侍官服的中年女zi朝她恭敬行礼，面目和善却又不失威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皇后正在御苑议事，请公主等一等。”来人是皇后的近侍女官韦云沉。

        自打父皇病重，许多政事便由母亲代为chu1理，至此招来众多非议。不过冯徽宜并未多想，父皇shenti康健时，也常常与母亲共议国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的能力，她是钦佩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闲来无事，并不着急，忽地发觉yan前人的衣着与以往不同，比尚gong服饰更为华贵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扬起一抹温婉笑意：“恭贺韦姑姑晋升为四品gong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公主府毗邻皇gong，消息传得快。她在风寒期间便听闻此事，不过那时只是传闻，还不属实。历来女官最gao不过五品，除非重大立功，否则断不会破格提ba。gong中风平浪静，她并未当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昨儿的事，公主记挂了。”韦云沉眉yan亲切，“蒙娘娘看重，云沉定当恪尽职守，不负圣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母亲在有意提ba自己的心腹，冯徽宜心绪万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gan受到在那风平浪静的背后，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liu，而这些暗liu会聚成一个巨大的旋涡，随时将她卷jin去，去往新的天地。至于那片天地是好还是坏，尚未可知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她并不恐惧旋涡，反而，隐隐期待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东gong看看皇兄。”冯徽宜dao，“待母后议事结束，我再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韦云沉用惯常和气的语气dao：“每一次公主去叙话，太zi的心qing都会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冯徽宜眸光一动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兄生来ti弱，从前在太医的jing1心调理xia，shenzi尚有好转。可ru主东gong后，尤其近一年来，他的shenzi越来越差，神医圣手轮番诊治，仍不见起se，如今只能靠着每日服用的参汤吊着一kou气。为此，他郁郁寡huan，眉目总是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愁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如现在的样zi。

        一shen素白衣衫，穿在他shen上空落落的，shen形比上次见更为消瘦。如墨的发用白绸笼着，垂在腰间，好似自缢时的白绫。清俊的脸也是苍白的，没有半dian血se。远远看去像在服丧，是为他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仅有的颜sechu现在他笔xia的画，淡青se的墨，勾勒chu行云liushui般的山shui线条。

        画架旁侧放着一碗汤药，re气若有若无，他没有看一yan，只淡淡地描着画，好似那不是他的药，而是旁人的，可偌大的gong殿，只有一dao孤寂的影zi在席间作画，光从雕花窗zi漏jin来，似囚笼的一daodaozhuzi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他提笔沾墨时，冯徽宜轻轻地an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指尖微颤，分不清是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缓缓低xiashenzi，靠近他，与他视线齐平。他黯淡的眸zi蓦然光亮，映着她的脸，yan睫的轻颤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她轻声dao：“皇兄，药要凉了。”